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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栖身

  第五章 栖身 (第2/2页)
  
  几年后,父亲在家人和村里众人的劝解下,终于不再寻找。而后他在工地上经人介绍,结识了寡居的吴氏。
  
  吴氏也是苦命之人,一家人都在工地做工,而一个冬天早上,从夜班回来的吴氏发现了出租屋里两具冰冷的尸体,孩子和男人都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吴氏受了刺激,从此变得有些神志不清,清醒时倒和平常人一样,只是每到发病便胡言乱语,严重时则挥打不停。
  
  两人刚刚相处时都不清楚这段感情要走向何处,他们默契的觉得,二人只是人海中萍遇的一对苦命人,以自己仅存的萤火之光去温暖对方而已。而随着接触的深入,父亲觉得吴氏不仅细心体贴,吃苦耐劳,还处处关心照顾姐姐和老人,贤良方正。吴氏也喜欢上了父亲的顾家踏实,不像许多工痞一样——结了工资就去花天酒地——攒不下一分钱不说,还落得许多恶习甚至脏病。两人便在这样的默契中,如尘世中最微渺的尘埃一样隐世而幸福的生活,虽无夫妻之名,却得伉俪之美。
  
  生活就这样流水一样平淡的过去,吴氏在家操持家务,偶尔做点零工,犯病也越来越少,几乎和正常人一样。直到有一天她拿着医院的报告看着父亲,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父亲和吴氏本来没想再要孩子,一来因为吴氏病情所碍,害怕万一怀孕期间发病,可能影响孩子,甚至危及大人。第二则是两人常年漂泊在外,家里老人年事已高,不能再让他们带孩子加重负担,况且现在生活也过得去,多一张嘴恐怕又要过紧日子,所以两人从来都是做足了避孕措施,谁知还是怀孕了。
  
  两人去医院仔细问过之后,还是决定不留孩子。但吴氏在做引产时,意外再次发生了——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天意——人流手术居然失败了。注射引产药物后的吴氏经过了一整夜的宫缩累的筋疲力尽,但还是没有排出胎儿。而医生也斟酌情况,终止了这次手术,给吴氏做了检查,观察无碍后便出院了。
  
  经过这一番,父亲和吴氏都觉得孩子是天赐,前思后想越觉不舍,一番挣扎后终于决定还是留下孩子。而几个月后当弟弟呱呱坠地时,吴氏清楚的看到了他背后的一道凹痕——医生说可能是当时穿刺引产时针头留下的划伤。
  
  “你说娃儿叫个啥子哦?”父亲看着吴氏怀里双眼紧闭,小猴子一样的弟弟,摸着后脑说道。
  
  “随你吧,你想叫什么都行。”吴氏闭着眼微微笑着,轻声地说。她是超龄生产,早已累的精疲力竭,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那就叫个天赐嘛。你也说是天赐的,老天给的嘛!”父亲嘿嘿笑着说。
  
  吴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学着父亲的口音说道:“哎呦你这个瓜娃子,我说天赐你就叫天赐吗?那我每天还说吃饭喝水,你咋个不叫吃喝噻?天赐,哎呀难听死了哇……”吴氏依旧闭着眼睛笑着,慢慢抚摸着怀里的弟弟。
  
  “嘿嘿,那你说嘛,你说个叫啥子,我坚决支持,绝不反对!”父亲笑着说。
  
  “嗯……姐姐叫孟秋,这个宝宝是春天生的,叫孟春好哇!”吴氏终于微微睁眼,笑着看了看怀里的弟弟,又闭目睡去。
  
  “好嘛好嘛,要得要得!”父亲欣喜的点点头。
  
  然而第二天夜里刚睡下,父亲便听到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掀开遮光帘看时,才发现病床上只有弟弟身上裹着的毯子,吴氏和弟弟两人不知所踪。
  
  他慌了神,四下寻找,最后才在冰冷的消防通道里发现了胡言乱语的吴氏。她坐在楼梯台阶上,手在半空中不停比划着,病号服的下半身被黑色的血浸透了,弟弟则光着身子如出生时一样躺在她脚下的台阶上,此时已冻的浑身发紫。父亲慌忙抱起弟弟裹进自己贴身衣服里,然后一边拉扯吴氏一边大声呼喊……
  
  “后来嘞?”金桂花凝眉问道。
  
  “莫得后来咯,后来就啥子都莫得了……”父亲深吸了一口烟,顿了顿,长出了一口气。
  
  弟弟命大,并无大碍,但吴氏因为出血过多加上感染,在医院抢救了十几天后终于离世。吴氏本来就是大龄产妇,临近预产期时两人都不敢大意,托关系找人,提前一月就入院住下,而这十几天的抢救里父亲也是不计开销。所以短短数十天下来,不仅让二人花光了几年的积蓄,更是让父亲和家里负债累累,但最终却落得个人财两空的结果。
  
  但债要还,两个孩子要养,父亲的坚强——或者残忍地说是他历经苦难后的麻木——让他并未过多悲伤,甚至没有时间悲伤。他把两个孩子留给老人,背上行囊再次背井离乡,重新过上了四处漂泊的日子。
  
  “我就是这个命,这个莫得改的咯,我也认到……”父亲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两个娃儿,都乖得很噻。那时弟娃儿还小,将将开口叫妈,问我他为啥子没得妈?我哪个晓得咋个说噻!哪个晓得边上耍的姐姐,十来岁的娃儿,过来像个大人一样哦,正儿八经的对着她弟弟说:弟娃儿哈,我给你讲起,你要记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妈妈的噻,就像姐姐和你,都是没有妈妈的。但是嘞,这个也么得啥子问题,就像有些人没有手,有些人听不到、看不到,这些个都不影响。关键是我们自己要坚强,不要怕,晓得对自己有的亲人好。比如说我们有爸爸,就要对爸爸好,我也有你这个弟弟,我就要对你好,你说是不是噻?再一个,我听电视里面说,人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了,我们的妈妈肯定也是在天上等着我们的噻,总有一天能见到!所以你也要努力,我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样妈妈们就不得操心了……”
  
  父亲眼里含泪,嘴角却露出温暖的笑容。老张和汤帅眼睛红了一圈,而金桂花早已哭成了泪人。
  
  第三节
  
  “老孟啊,在屋头哈?”
  
  “哎呀呀老师傅你咋个过来了嘛!来来来坐,快坐,喝茶喝茶!”
  
  一个看似有些年长的男子说着话,早已一大步跨了进来。坐在小桌子前看弟弟玩耍的父亲急忙起身相迎,把男子让在床上坐了下来。他招呼姐姐泡茶,自己也忙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上去。
  
  “不慌不慌……那个,幺妹儿啊,茶不得泡了,”他冲着正要倒水的姐姐招招手,却接过了父亲递过来的烟点燃,“我和你老汉儿交代两句就走咯,莫得泡了,车还在外头等到噻。”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平板交给父亲:“这个嘞,今天后勤部来人给我的,是娃儿们上学登记的。”说着他打开平板,“今天后勤部来的那个人啰啰嗦嗦,跟老子扯了一串串儿。你晓得,老子哪个会耍这个东西嗦,也记不到那么多。”他一边说着,嘴里的烟气喷在了平板上,眯着仿佛有些老花的眼睛在上面指指点点。
  
  父亲赶忙叫姐姐过来一起看,毕竟他也不十分熟悉这些电子设备。
  
  “横顺是把这个流程走了,里面的东西啥子都填好就对逑咯噻。”说话间男子已经抽完了手里的烟,正要习惯性的把烟头往地上扔,却犹豫着收住,打量着这间屋子。
  
  只见整个房间与来时已全然不同。地上清洁干净,垃圾桶和鞋架整齐的摆在门口,父亲的工装鞋则摆在门外的架子上。床底码着几人的行李箱,从里向外整齐的排列着一排板凳和一个脏衣篮。两根铁丝一高一低从门后笔直的延伸到高低铺的栏杆上固定住,上面用衣架晾着些内衣裤和袜子,下面同样是一个架子,几人的洗漱用品和盆子也层层放好。闲置的高低铺则用白色帐子全部罩住,里面放着日用品和杂物。床铺上的被褥干净清爽,整齐的叠放着,弟弟床上的枕套被褥还是成套的,画着卡通的蓝天白云。小桌子上则铺了一张仿木纹塑料桌布,正好盖住下面的抽屉。桌后的窗台上,几个塑料瓶里盛着清澈的水,瓶口生着小小的翠竹和绿萝在阳光和微风里微微摇摆。
  
  “这些个都是你打整的?哎给我拿个烟灰缸噻……”他看着旁边正低头仔细研究平板的姐姐说道。
  
  姐姐忙抬起头笑笑说,是大伯,然后从脚下掏出一个可乐罐做的锥形烟灰缸,打开上面的盖子端到男子眼前。
  
  “哎呀你看我,都没得个大人的样子,忘了叫人了。”父亲一拍脑袋。他这才想起介绍姐弟俩给男子认识,赶忙叫姐弟俩和男人打招呼:“叫啥子大伯,叫全爷爷!”。
  
  姐姐又笑着喊了一声全爷爷,弟弟也回过头叫了一声,然后又转过身去摆弄玩具。全爷爷用烟头引燃了另外一根烟,然后仔细端详着手里这个烟灰缸。这是一个用可乐的铝罐子做成的烟灰缸。合上盖子时,整个烟灰缸形成一个完美的锥筒,但打开盖子后,里面却从罐口处套着一个笔直的可拆卸内胆——是丢弃烟头和烟灰的地方。
  
  “这个也是你做的?”全爷爷看着姐姐问。
  
  “我可没得这么手巧,弟娃儿做的嘛,还差一点儿把手割破了噻。”姐姐又气又笑。
  
  “弟娃儿,为啥子做成这个锥形的筒子,不做成直上直下的嘞?”全爷爷问正在聚精会神摆弄玩具的弟弟。
  
  “稳当。直的打翻过一个,姐姐气的凶我嘛。”他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姐姐抿着嘴和父亲相视一笑。
  
  “那为啥子还里面套一个嘞,做成外面一层要不得嘛?还简单点儿嗦?”全爷爷又问道。
  
  “一层薄的很,烟头烧手,倒起也不方便。”弟弟依旧背过身玩着玩具。
  
  全爷爷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这个做得好的很啊,但是有个缺点,你晓得不?”
  
  “啥子缺点?”弟弟听到这句话,放下手中的玩具一本正经的转过头盯着全爷爷和他手里的烟灰缸。
  
  “你这个筒啊,做的是好,可惜咯就是太滑了,抓起不方便容易脱。你看这里,”全爷爷用夹着烟的二指在锥桶一侧划了一下,“这里要是做个把把儿,能提起,像个茶壶一样,那就安逸咯!”
  
  “不是的全爷爷,这个不是缺点。”弟弟严肃的摇摇头说。
  
  “为啥子不是缺点?那你倒是讲清楚噻?”全爷爷笑眯眯的看着弟弟,吸了一口烟。
  
  “这个就是为了我爸爸不方便抓,这个样子他想到烟灰缸都不方便抓,吸烟也就吸的少了嗦!”说完他看看姐姐和父亲,又嘿嘿一笑,转头回去摆弄玩具了。
  
  全爷爷神色一震,再次盯着烟灰缸端详了片刻后长吐出一口烟气,把剩下的大半截香烟戳进烟灰缸里熄灭。他咳嗽两声站起来,把整个烟灰缸都塞到父亲手里,“走了,晚上打灰还要盯到。那个平板你和娃儿填好了给我,我去还给后勤的瓜娃子。要是有啥子不会的,就打电话问后勤,老子也晓逑不得状况……”说着便转身出门。
  
  父亲赶忙拿出两包烟送他出门,“那你慢走老师傅,晚上莫得太辛苦,让年轻人盯到嘛。”
  
  全爷爷没有回头,手一推拒绝了父亲的烟,然后背手而去,一边还自顾自的说着:“那些个瓜娃子哪个放得下心哦,还莫得一个小学生明白。走了!”
  
  一家人上岛已三月有余,姐姐已然成为了家里的女主人,事无巨细的操持着全家人的生活。特别是父亲的起居,她尤为上心。为了让父亲多些时间休息,姐姐会在父亲回来前就去食堂把一家人的饭菜全部打包带回来,这样父亲就不用在下工高峰去排队吃饭,而是回家就有摆好的饭菜,上桌吃完就可以休息。她还特地买了微波炉和电饭锅,这样热剩饭或者煮粥都很方便——特别是父亲夜班回来经常不想吃饭,她便提前熬一锅白粥,配上自己腌制的泡菜,让父亲喝粥暖胃。她还让父亲又买了一套工作服,这样当天在工地上被泥土灰尘浸渍的衣服就可以换下,第二天又可以穿戴干净出去上班。就连工友们都调侃说自从姐姐来了以后,父亲每天穿得哪里像现场干活的人,要是戴上红帽子,那简直就是甲方过来视察的领导。
  
  每当晚上得空天气又好时,父亲就会带着姐弟俩去宿舍区外不远的公园散步。这座位于千代岛东南部的海滨公园已有些年代,一条不长的景观走廊环抱着一片小沙滩和一些绿植。长廊被绿色的藤蔓覆盖,初夏时节会开出白色粉色的小花,但在藤蔓的空隙处,廊柱被带着盐份的空气腐蚀得斑驳不堪的沧桑表面清晰可见。
  
  长廊的尽头高出一块,是一座建在礁石上的西式凉亭。站在亭里沿着海岸线向北望去,能看到一条光带浮在海平面上,从远处的北海道岸边一路横跨延伸到岛上,这便是即将通车的跨海大桥。桥间几座高耸的索塔被彩光覆盖,桥上的灯火映着脚下的海水同光共色,远远望去真是壮丽飘渺如临仙境。这是过去不曾有的奇景,当然也是中国建筑技术的杰作之一。除了甚慰观感之外,这座跨海大桥也极大的方便了岛际交通——可以预见的是当通车后,那些往返两岸的轮渡注定会被渐渐遗弃直至遗忘。
  
  更近处一些则是两片轰鸣声彻夜不息的建筑区域——千代机场和南部港。岛上原来仅有的一处小机场——姐弟俩来时降落的北部机场——是半个世纪前由一处军用机场改建而来。然而这座小机场已不能满足千代岛未来的空港需求,因此规划便在跨海大桥和南部港中间选址,营建今后岛上空港职能的无二担当“千代机场”。
  
  千代机场南边更靠近小公园的则是岛上的海运中心——“南部港”。其实岛上港口甚多,但此处原有的港口则是岛上最大的一座,不仅小型货船和渡轮在这里靠岸,岛上最大的渔市也在此处。加之这里也非常靠近南部工程人员生活区,因此自从施工队陆续进驻后,这里便几乎成了岛上另一个中心。
  
  在未来的规划中,南部港——千代机场——跨海大桥三位一体,组成了岛际交通的水陆空立体枢纽,因此南部港的扩建升级自然也是重点工程之一。在施工期间货运和轮渡被暂时迁移到了北部港,只有渔市被保留了下来以保证居民生活秩序不被过分侵扰。
  
  紧邻南部港渔市的是这一带最繁华的商店街。这里最早只是渔市外一条冷清的小巷,几家小店专为过来上货的渔民和摊主服务——因为渔市都是凌晨上货,清晨开市,所以摊主和渔民们都会在上货前后来这里宵夜或吃早餐。然而近几年这里却重燃生机,新开出许多商铺,其中有陈列着物美价廉小商品和日用品的超市,有挂着各种衣服鞋袜的服装店,也有许多写着“中华料理”甚至“火锅”、“食堂”字样的餐馆。这首先要得益于大批工程人员的上岛给这里增添许多人气,另外这条商店街毗邻南部生活区也成了它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一时间这里成了工人们下班后休闲的好去处,每到晚上便人流如织。工人们或顺着海滨公园一路逛来,在此处买些饮料、小食和日用品再回去休息,或来此宵夜避暑,三三两两喝酒谈天。也正因如此,商店街俨然成为了岛上的“唐人街”,所有店铺都是双语对照,有些店主甚至可以说几句简单的中文。
  
  这片街里生意最好的要数工人们口中的“大刀烧烤”。这是一家父子二人经营的小吃店,卖些面条、便当、炸猪排和下酒菜之类的东西,兼营海味烧烤和刺身。只因他们的烤鱼和刺身并不是每天都有,而是每逢渔船来上货,才从渔民那里挑选几样时令新鲜的来卖,所以这般对食材的谨慎和执着自然让他们在当地有不错的口碑。然而随着主要消费人群的变化,他们逐渐发现工人们对烧烤的需求远大于便当和炸猪排,所以逐渐转型为烧烤专营店,并且菜品和口味都做了针对性的改良以适应工人们的喜好。
  
  这家店的拥趸甚多,不仅南区工人们光顾频繁,甚至就连北区的工人也经常不辞跋涉前来捧场。
  
  北部工程人员的生活区更靠近岛上原有的市中心。那里同样商业繁华,然而烟火气却不似南边这样旺盛,商店也少有中文对照,所以除非有本地人的带领,工人们一般很少去。他们更喜欢的还是南部商店街那样,能看到熟悉文字,吃到熟悉味道的地方,但又碍于车程遥远,所以大多只能在休息日前来。
  
  但是北区却有南区无法比拟的景色,全岛的地理中心——大空山。这座大空山生得十分奇特,他的南缘是陡峭的绝壁,而北麓却是悠闲恬静的缓坡。因此由南望去,大空山酷似一面飞来绝壁,但若从北边看,则能看到山上植被丛生雾气缭绕,上窄下宽的山体没有半点锋芒,从山顶舒缓降至山脚才逐渐呈发散状四面延展开去。她温润的线条像是一个体态柔美的妇人倚身侧寐,云髻慵懒,霓裳雾曳,温婉如斯静止在时间的海洋里,永远不会老去。每到冬天,山顶就会被积雪覆盖,若是遇到多雪的时节,积雪甚至可以保存至次年盛春。而那时,山脚下樱花柔美,落英缤纷宛若粉色云霞,山体则掩映在竹海的钟秀苍翠之中,山顶的植被还未抽芽,红褐色的土壤和岩石裸露在外,在一片红彤火焰里捧出山巅一抹白,这四季景致在此刻纷呈谐至同出一山,恍若上古瀛洲,如见仙境蓬莱。
  
  在大空山东侧脚下的缓坡上,中心广场依山势而建,比岛上其他地方高出一些,它平时作为市民休闲的公园,每逢节日便会张灯结彩搭建临时的集市,有时还会有极具特色的民俗表演。广场下游是繁华的商业街,其中就有极富盛名的温泉,吸引着一批批游客慕名而来。广场后顺着山势向上,便是游客登山步道入口。这条登山步道蜿蜒盘旋于北坡之上,顺其攀登,最终便能登顶大空山,看到山顶的“龙神宫”神社。与其说是神社,倒不如说是一间孤零零的破旧小屋,仅能容下两三人的窄小空间里供奉着一处许久都没有香火的神龛。
  
  像这般残存的遗迹在大空山还有一处,便是半山上的寺庙遗址。这座寺庙的奇特之处在于他几乎处在山体南北分界线上。在他面前,上山的步道逆向回转,重新折向山势平缓的一边,而他身后则是陡峭的南缘。
  
  庙宇早已损毁,门前本应层层树立的鸟居更是不见踪影,只有一段残破的外墙隐没在杂草中,匾额上依稀可见“色心”二字。院里如今仅存一间塌了大半的殿阁,几根还未倾倒的支柱仿佛被屋顶的残砖碎瓦和附着了几个世纪的藤蔓压弯了腰,艰难的支撑着垂下的屋脊。一块匾额歪斜的靠在地上,其上隐约可辩“伽蓝”二字。
  
  每到清晨日出时分,从海面上升起的第一缕金色阳光便会刺穿海雾和大空山的晨霭,透过低矮变形,挂满藤蔓与蛛网的窗阁,照在一尊只有半边脸却依旧端坐如初的佛像身上。这尊佛像早已没了往日的鎏金朱绘,身体残缺表面灰暗,只能勉强看出轮廓。他的头部损毁严重,大半边不知所踪,裸露的泥胎木骨被雨水腐蚀得斑驳残损,就连剩下的半张脸也早已剥落难辨。佛像上肢只有贴近躯干的右大臂还在,残存的肘部微弯向上,仿佛依旧支撑着消失的小臂和手掌在虚空中结印。本应是半跏倚坐而垂下的左腿已然不见,只有盘起的右腿完整的留了下来。然而即便是这样残损,他却不知从何处依旧透露着庄严自在。
  
  俯瞰之下,千代岛仿佛是以大空山为中心的一块陆地,她虽然和桃花源一样遗世独立,但却没有武陵渔人口中的安详宁静。这里冬季严寒难耐,西伯利亚的冷锋在毫无遮挡的海面上呼啸奔腾,南下肆虐整个岛屿。夏季虽然有太平洋暖流带来丰富的鱼群,但同样北上的还有催堤拔浪的热带风暴。然而即便如此,孤悬海上的千代岛正如破寺中的佛像一般,在几个世纪的风雨中默然伫立,尽管受尽苦难以至于金身脱落泥胎崩朽,但她依旧波澜不惊,安详地等待着宿命将她再次带入尘世的轮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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